“吃饱喝足，就该工作了。你是怎么确定核心机构就在这里？”
这次轮到羽都反问。
“雪。”
拉米斯的回答依旧简短。
“雪？”
“雪。我接触以太会底层的贩毒者，摸清他们仓库的所在，只要让存货出现危机，再观察哪一个地区最快恢复，就能推断以太会生产线的源头。”
“那存货的危机是怎么来的？假装客户来下一大笔订单？”
“没，我将仓库全部烧掉。”
拉米斯脸无表情地回答。
就算没人理解也无所谓，拉米斯从不在乎手段，她就是想杀掉赫尔佳·F·F。
“无论是警方还是同行，都没人能找到以太会的核心机构。好不容易有点希望，结果来了个斯特拉斯拦在我面前。一旦被他打草惊蛇，以太会躲到更偏远的地方，那我们又要重头再来了。”
羽都叹息。
“不能。至少核心机构没办法躲。”
拉米斯道。
“这又为什么？”
“人员扩充太慢，审核繁琐，周期也长，但却能毫不犹豫灭口。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核心部分无法移动，一旦暴露就满盘皆输。”
拉米斯有条不絮地分析。
从中层开始，以太会就对每一个泄密人员处以极刑，无关泄露事情大小，一经发现，全家遭殃。与之相对的，是远超其他毒贩的利润，借此来吸引更多的人保持平衡。
“也就是说，这场赛跑如果是斯特拉斯先到终点，那我们连复盘的机会都不会有，他会将一切都毁灭。我一定要先找到那里，然后……”
羽都黯然道。
“为了你未能拯救的小女孩吗。”
拉米斯问。如果一个人救到自己想救的，此刻就不会像羽都那么痛苦，那么心碎。
“也许还有其他被害的小孩……我不知道。”她紧握双拳微微颤抖，悲伤到快哭出来，但又像一头随时准备爆发的雄狮：“每次做梦，我都能看见她，看见她朝我跑来，然后我一次又一次地，错过她。拉米斯，我还能有梦吗。”
她没有正面回答，也不再说话。
无言。
城市清晨的热闹与活力，也无法介入这片孤寂的一分一毫。
突然的，拉米斯开口了。
“羽都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线索。”
拉米斯看见了楼下不远处有几个小孩，他们的脏棉衣满是补丁，和乞丐差不了多少。
在她看来，这无异于有人突然给她递了张纸条，上面写满以太会的线索。
羽都也看见那几个小孩。
“乞丐吗？又怎么了？”
她不解地问。
“注意看他们的脚踝和手腕。”
拉米斯发现，小孩的消瘦并不自然，是以太所残害的。
“因为冬天穿着棉衣，所以很难发现肢体的变化吗……”羽都脸露难色，紧握的拳头似乎在下一刻就要重重砸在桌面上发泄，但教养在不断压制她的举动，让她的愤怒更多凝聚在铁青的脸色上：“居然连小孩子都……”
“不对，他们没有这种经济，只是被蒙骗，参与了以太的生产线。”
不经意间接触到的原料让他们的生命岌岌可危，但以太带来的**使他们完全没注意到危险，反而津津乐道。
“那不是更恶劣吗！”羽都忍不住吼了出来，然后很快就意识到：“对不起，我一时激动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拉米斯平静地回答，眼睛的余光却瞥见到小孩子们准备离开这里，她迅速站起身：“帮我拿衣服。”
在最后一个音节从她嘴里道出的前一刻，拉米斯大半个身子就已经翻出窗外，下一瞬间，整个人已从二楼翻滚跃下，借由曲着膝盖减缓落地的冲击，不到半秒便已经稳当站立于楼下。
没有人会有事没事去注意二楼的窗户，而拉米斯的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，悄无声息，自然有着不被所有人发现的自信。
没了斗篷与白棉帽，彻骨的寒风让拉米斯忍不住开始发抖，牙齿打颤，可现在属于紧接状况。市中心的人流量多得惊人，一旦跟丢那几个小孩，数万数十万的行人能毁灭一切线索，完全没有任何追踪的手段。
拉米斯强装沉着，逆着人流，大力迈步的同时灵巧摆动身躯，尽可能在不减缓速度的情况下前进着。
天底下的事都不存在巧合或运气，有的只是没被人察觉的注定。这几个小孩恰巧出现在她们的视野范围内，也许只是由于羽都分发面包的行为，引得这几个贫穷的孩子在那附近逗留。
即便是羽都的一时兴起也无所谓，这是只有她的善意才能引出的线索，因而，如果人的一生是追寻意义的一生，那拉米斯就绝不容许羽都的善意，轻易就失去意义。
她脚步不停，终于隐约可见几个小孩的背影，但拉米斯并没有迅速喊停，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，所以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。
伦敦作为大英帝国的核心，任何一个初来这里的人都会被其繁华和先进所震惊到，直至他们走到了贫民街。
贫贱之人，四海皆同。
肮脏不已的小径，垃圾堆与臭水沟的界限模糊不清，形形色色的乞丐和行人几乎没区别，扑面而来的恶臭已经无法分清有多少味道交杂在一起，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几块木板就能称得上是“家”。
几个小孩很快就缩进其中一间破烂的木屋内，这并不是因为注意到了拉米斯，只是单纯地想要御寒。
就在他们即将关门的那一刻，拉米斯毫不犹豫地迈步朝前，可身体被完全冻僵，全身上下除了寒冷，还有针刺般的痛苦。
所以，她迟了一步，只能赶在他们将门完全关上前，用手摁住门框，迫使他们留出一条门缝。
“……”
拉米斯张开嘴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她习惯了一个人生存，也准备一个人死去，这种主动对他人示好的行为，她连一个音节都没办法从喉咙吐出。
她已经孤独了太久。
几双充满惊恐与猜疑的眼睛破事拉米斯松开手，木门紧闭，传来了巨大的碰撞声。
……
搞砸了。
拉米斯自责。
“所以我才说，你很难让人喜欢啊。”
有人走到她的背后，把白棉帽和斗篷重新给拉米斯穿上，这副纤细的身躯终于又有暖流在涌动。
“明明那么冷漠，却不怎么耐寒吗。”
拉米斯回头，看见了笑着站在羽都身后。她不止带来衣服，还拿着巨大的纸袋子，能让人嗅到明显的牛角包香味。
她不仅喜欢这种香甜的面包，更喜欢将自己的这份喜爱分享给他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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